Monte笑嘻嘻

【谭赵】有所不为 02

02.


虽然被校方责令整改了,但有学生的地方总有CSSA。新一年的新春晚会又热热闹闹地张罗开,赵启平这种MD,和绝大多数本科生没什么交情,不过凯文在追一个小学妹,练了小半个月要唱歌,拉赵启平去配乐。他推说自己不会,结果人家早就做好了尽职调查,把他早年在高中组band的视频翻了出来,退却不得,只好答应。那时候他是个贝斯手,少不经事地染了一头一次性蓝毛,元旦晚会一鸣惊人后被请了家长,父母知道了一顿收拾。本以为这事儿翻篇了,谁料当年有小姑娘把视频放到了网上,又被这倒霉家伙瞧见了,实在不幸至极。苦着一张脸上台,所有灯光暗下来,终于让这个草台班子也像模像样了点。


谭宗明端着酒靠那儿,像是一块切好的美味香肠,等着殷切的商院学子一拥而上,networking大如天,此乃良机。他善于应酬,但也并非喜爱应酬,尤其是这种他也曾经是过来人的无效交际。

他们公司是CUCSSA的赞助,因为他的一合伙人的姑娘今年新任执委,爸爸捧女儿的场,千金难买千金高兴。他本来不用来,只是想着钱包里那张学生卡上的清俊模样,一时心痒,拨冗前来。


他早年也组过乐队,不太成功,后来一起搞乐队的那个贝斯手接了他爹的摊子,搞保险去了,不过也不务正业,寻思着到美国买酒店,这几天和万豪打得不可开交。闲暇时光专逮着小歌星捧,一扫当年音乐梦想破灭之阴霾。前几天在喜达屋匆匆一见,胖了也秃了,真乃岁月不饶人。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抬头去看台上这群毛头小伙子——是他?


他站在那里,高高瘦瘦的,如同月光下的一棵水杉。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主唱小伙子深情款款,谭宗明看着后头的贝斯手心猿意马。和在酒吧里那次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他醉醺醺的时候撩人到抓心挠肺,可站在那儿又十足像个学生,浑身都是年轻的勃勃生气,叫人艳羡。


赵启平在后台搁下贝斯,一回头是个中年男人。兵荒马乱的后台堆满了东西,他们站得太近,在安全距离里彼此的气息此消彼长,仿佛一场无声的战争。挽起袖口的休闲衬衫透着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儿,似乎只要有阳光就能冒泡,伸手一触即破的清爽。大约是太楞了,他抓着贝斯,愣生生地盯着谭宗明,任那股混杂着皮革的广藿和檀香寸土不失地侵入所有干净泡沫的中间,压碎它们,然后环绕了他整个身体,压迫他的毛孔。如果气味能实体化,他已经千疮百孔了。


蛮横又文明的征服。


“赵启平?”谭宗明挤开纸箱子,退开一步,摸出钱包。赵启平的眉毛扬了起来,见面就掏钱包,这德行不是亲爹就是干爹,哪种都叫人不太痛快,“喏,你的学生卡,我前段时间一直不在纽约。”

赵启平接了,折了,丢进垃圾桶里:“申了新的,旧的作废。”

“你是贝斯手?”谭宗明不以为意,低头看他手里的贝斯。


不然呢?修贝斯的?

赵启平知道这人没话找话,懒得搭理他,回过身自顾自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听你口音,上海人?”投行做久了,主动长在血脉里。

“阁下来查户口?”赵启平把东西灌进包里,包掼在背上。

“我知道附近有家上海馆子,好得很。”谭宗明望着他笑,“大过年的,算我赔罪。”

“赔个哪门子罪?”

“那天在Charles Hanson’s发现你的学生卡就该送去的,见着好看,多留了几日。耽误你做事,还叫你花了冤枉钱补办,当然要赔罪。”谭宗明这个人笑起来眼角褶子多,显得和蔼可亲了些,倒真有几分成功人士的人模狗样。赵启平不吃软不吃硬,吃万千套话后迫不得已的一句真话。谭宗明阅人无数,一眼便看出他这脾性,先虚晃一枪,再做低伏小,焉有约不出人的道理。


那馆子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坐在谭宗明那辆阿斯顿马丁上,二十分钟。下了车,在纽约冬季的大雪里走了十米,跌进一个温暖如春的资本主义天堂。

谭宗明没订位子,也不用订位子。这家上海菜的老板是一朋友,会员制,刷一张保养得当的老脸,畅通无阻。

两个人要了四个菜,浓油赤酱,颇不健康。小赵同学身为医生,深知一口毒不死,酷爱各种不健康的高糖食物,至于谭总,那更是蜜罐子里泡大的,碰巧吃到一起去了,再要上两壶烫热了的老黄酒,真还有了几分老上海味道。酒过三巡,倒也说说笑笑,和缓许多。

“这家正宗,酒也好。”赵启平消灭了最后一筷子松鼠桂鱼,“最好的是下点小雪呀。”

谭宗明扫了眼窗外,纽约又开始下雪,大雪,下起来就能清空超市食品柜的那种。他噗嗤一声笑了:“可这雪也未免太大了,倒像东北老家。”

“可听口音,似乎是北京人。”

“北京人,土生土长。”谭宗明尽了小碗里残着的一点酒,余温已褪,到了该领人出场的时候。小赵同学却只是望着窗外,漫不经心地玩着他那十根漂亮的手指。他脱了沉重的羊绒大衣,只那件休闲衬衫,将背着光的身体勾勒出一个松软光明的轮廓。谭宗明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脖子,却知还不到时候,签了字站起来:“你住学校?我送你回去。”赵启平无意雪路流浪,欣然答允。


谭宗明喝了酒,把车留在地库,叫了一辆车。车内的车载香水同内置的皮装结合起来,构成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谭宗明想离他近点,不为拥抱,只为透一口气。

“你和那天用的香水不一样。”

“你去夜店和你上班都用德比?”赵启平话一出口,自知失言,自嘲地噗嗤笑了,“似乎还都是。”

谭宗明听得清楚,知此人悄悄留意了他,心下得意,也不叫小朋友太尴尬,装作半醉不醉的样子:“是呀,一个人过久了,什么都很将就。”

赵启平在雪中幽微的路灯中扭过头看谭宗明的三角形蚕丝口袋巾,笑了笑没说什么。

“到了,就在前头,这个点车子不能进去,我这里下。”赵启平竖起大衣领,掏出一张票子给司机,径自出了车。谭宗明从另一侧下了车,在灯下撑起一把黑伞,遮天蔽日地跑到找他身边。

“说了送你,送佛送到西。”谭宗明笑起来,在雪夜里吐白雾,又凝结在他的眉毛上,鼻子冻得开始发红,无端叫赵启平想起小时候小人书上的红鼻子糊涂神。赵启平顿了顿,冲司机挥了挥手,在伞下这方寸间低问:“上来喝杯咖啡?”

“好。”谭宗明松了一口气。两人并肩走在大雪纷飞的纽约,谁也没说话,谁也惦记着那杯咖啡。


赵启平作息混乱,没啥室友缘,租了个工作室。钥匙在锁眼里转了个身,他们跌进这片黑暗里。赵启平转身把门轰地带上,接着他被文明而野蛮的德比抵在门上,门把硌他的腰。然后便有一只手,从他的腿侧滑过,垫在他的腰后。他被犹如实质的木质与皮革香冲昏了头脑,从在那个吵闹的酒吧丢下他的学生卡开始,饵已布下,等你上钩。那个男人的气场收束着老德比独特的气质,已经开始酸化的花香并没有削弱他的攻击性,但被他个人的气质收敛起来,危险又有趣。那个家伙不是个普通人,而是一个在这个全世界最热闹的城市丛林中迷失的文明野兽,真丝领带是他的缰绳——现在握着缰绳的终于是他了。


赵启平扯开他的双交叉结,引他倒向房间里唯一一张床。谭宗明的手从他的腰顺着他的脊梁,探进他松软的头发。露水情缘见不得光,避开那些情侣们欲言又止地营造气氛,他们只想做两只交媾的文明野兽。被亲吻着剥掉那件休闲衬衫的时候,赵启平感觉自己是一个主动献祭的礼物,正被轻柔地剥掉一层皮。剥皮的过程里有吻,吻里有酒味,千万里之外的上海老黄酒,在这大雪纷飞的异乡,竟也有了两分相偎取暖的意味。谭宗明进入他的时候,贴着他的背,脖颈里那股淡淡的洗衣粉味已经消失了,只酒味和一点潮湿的汗味,无孔不入地透进他的西普调里,融合得天衣无缝,正如他们。


赵启平爱干净,进去冲了一发回来,叫谭宗明去洗。谭宗明从狭窄的浴室湿着脑袋出来,赵启平已经开了床前的灯,他正望着窗外的大雪,等水开。

“还真有咖啡。”谭宗明忽然仿佛从来记不得自己有多么挑剔一般,接过一杯加糖加奶的速溶,喝得甘之如饴,“雪还没停?”

“没。”赵启平不喜欢这种时候的谈话,他宁肯这人喝完了咖啡就能立即冒着大雪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可雪大,不得不留人睡下。

谭宗明环顾四周,比男生宿舍整洁,但东西差不多,海报,球鞋,电脑,耳机,目光最后听在他的相片版上:“你穿白大褂还挺好看的。”

赵启平抬头看了看,面色和缓,笑道:“那天宣誓,我妈拍的,傻兮兮的。”

“我瞧着倒挺可爱的。”谭宗明扫了他一眼,“你过年回去么?我可以送你,不过我只能停在北京。”

赵启平想了想,关了灯,裸着上身倒回到床上,在黑暗里道:“玩这个别认真,认真玩不起。”

谭宗明没说话,擦干身体,也倒回到床上。不打宽敞的床上,什么也没发生,他贴着赵启平光裸的背,听见他起伏不定的呼吸,一夜好梦。


放假的时候,赵启平想几点起就几点起,而谭宗明则在多年的工作生涯中练就了另一种想几点起就几点起的盖世神功。7点,他准时醒了,他习惯这个时候看会儿书,然后整理心情去上班。他穿好衣服,摸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然后悄悄离开了。门关上的一瞬赵启平睁开了眼睛,舒展了一下许久未动的颈椎,翻个身接着睡。他没看错人,实在知情识趣,不说废话,更无拉拉扯扯的尴尬告别,实在痛快。


谭宗明开完视频会议已是下午,却还没饿,抬眼看见屏幕上客户端,忽然想起赵启平房里贴着的琅琊榜OL海报,一时间对这游戏的恶感淡了些。重新登入,在金陵城里晃荡。这游戏和现实时间同步,那边正是深夜,金陵城里人少,正好叫他练习才在宣传视频里看到的轻功。游戏到底是面向大众,一来二去便已掌握了操作要领,倒也觉出这游戏的几分趣味。

坐在青瓦檐角,谭宗明看着游戏里这个浑身白衣的家伙,一时间那些旧日武侠情结油然而生,想喝酒。翻开背包,还真有留下的99瓶绍兴女儿红。这酒的作用是增加怒气值,从而提升战斗力,降低防御能力,有效时间30秒,还附上一句看似鸡肋的提示:小心头晕哦!

谭宗明点它喝了一杯,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同,想用轻功跳下去时,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小心头晕。


送信经过的山海不可平就这样看见一个蠢家伙,喝多了酒,卖弄轻功不成,从房顶上砰地一声摔了下来。


一天下来,在游戏里见的人多了去了,但是这种名字,配上一身浪费至极的琅琊套,他如果不记得,那真是天下奇闻了。

“哈哈,你爹突然从房顶摔了下来。”赵启平坐在电脑前,笑得前仰后合。不过他赶着送信,论坛攻略上说这段有人截信,赵启平也不敢懈怠,集中精神等着一会儿要跳出来的五个截信人。


而谭宗明终于等过了操作不灵的30秒,暗笑自己蠢,居然没有注意所给的信息,看见前头那姑娘,觉得眼熟,正想细看,却见两侧的小巷里闪出五个黑衣人。路见不平一声吼,他当下也没多想,他已经摸熟了人物技能,搓了一个群攻大招,仗着满级,装备精良,一举手尽灭五人。此番英雄救美还未等美人道谢,那美人劈头一把银针丢了过来:“怎么又是你!”

【你爹突然】:干嘛?我是帮你

【山海不可平】:你抢我boss还问我?

【你爹突然】:抢boss?哦抱歉,我以为你被打劫

【山海不可平】:送信任务来截信啊!大哥你号代练的吧!

【你爹突然】:是啊,跟工作室买的号,感受一下


赵启平忽然噎住了。还真是他倒霉了?碰到一满级新手?现在有钱人可真会玩。

现在怪被人杀了,他又不想重跑一遍,思来想去,向那人发出了组队邀请。

【你爹突然】:组队?

【山海不可平】:你把我副boss杀了,跟我一队去交任务,这样我们经验还能各拿一半,不然都砸手里了。

【你爹突然】:好。去哪儿?

【山海不可平】:皇宫,找萧景琰交任务。

【你爹突然】:什么任务?

【山海不可平】:列战英军报,所以有人来截杀。你到底去不去啊?

【你爹突然】:去去去


系统提示:你爹突然  加入了队伍。


你爹突然这种人民币玩家,一进队伍,这支队的名字就变成了至尊会员的金色,在金陵城的月光里晃得人有些失神,果然有钱是大爷。这种浑身琅琊套的游戏小白简直就是无端继承千万家财的孩子,倘若没有歹人骗上一骗,完全不符合武侠小说套路。赵启平思来想去,觉得这个歹人非他莫属。


系统提示:山海不可平 赠送给您一碗百合清酿。


【你爹突然】:这是什么?

【山海不可平】:五个人,一碗百合清酿,补你的蓝。


谭宗明盯着游戏里这个小丫头,莫名其妙的熟悉,仿佛这口气在哪儿听过似的。

【你爹突然】:谢了。

【你爹突然】:小姑娘这口气感觉在哪儿听过。

赵启平瞪圆了眼睛,这么老套的撩妹方式,这大哥还真是个土包子老板啊。

【山海不可平】:哈哈,相逢何必曾相识,况且咱们还是不打不相识。连着两次碰到了,也算有缘分,加个好友吧,以后一起刷怪。


系统提示:山海不可平 请求加您为好友


谭宗明点下确定,加到了他在琅琊榜OL中的第一个好友。跟在一蹦一跳的小医女后头,向着晨光里的宫城奔去。他留在队伍里,任山海不可平带着他,绕过气度森严的宫墙,一路踏上白玉阶。这条路长得有些超乎他的想象,一路到了顶上,调整视角,回头将整个城市尽揽眼底。一身龙袍的萧景琰带着珠玉冠冕,站在城市的最高处,帝国的最高处,一个人静静地对着他的天下。交任务不是他的事,他扭回视角看这个皇帝。这种粉丝众多的重要角色,建模十分认真,还有许多表情模型。他之前没注意过,细细看来,竟然觉得这人看上去很不痛快的样子。


【山海不可平】:行了,任务交了,后面任务我级数没到,不能做。以后再说。

【你爹突然】:后续任务?

【山海不可平】:要去南楚找萧景睿,得经过南疆密林,我级数还不够

【你爹突然】:军报上说的就是这个?

【山海不可平】:我也没看到军报,总之系统提示要做啥就做啥,别的不用太认真


谭宗明正待细问,却见桌面提示有一封新的邮件,惊觉自己玩了有小半个小时了,大感游戏耽误时间。


【你爹突然】:好。以后有事找我。有点儿事先下了。


刚关了游戏,安迪推门进来了。

“连给你发了三封邮件,最后还是我自己过来拿吧。”

“抱歉。”谭宗明笑笑,“那文件我放家里了,你要急用的话,我让Lisa回去拿。”说着要按内部通话键,安迪耸了耸肩膀:“算了,我自己去吧,正好约了人在Met。”

“Met?”谭宗明略一沉吟,心中有数,不由得笑了,“那个叫什么来着?Daniel,对吧……加油!人家小伙子不错的,他有公司要IPO,你有空位需要男友。”

“说起来,你从不忘东西,昨儿没回家吧。记住那句话,各不相干,天下太平。”安迪哼了一声,毫不示弱地蹬着一双能将地板钉穿的红底鞋扬长而去。


“女人不好惹啊。”谭宗明摸了摸下巴,一时间竟也没有细想自己说的到底是这个蹬着高跟鞋的,还是那碗百合清酿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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