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te笑嘻嘻

【谭赵】有所不为 16

16.


上海找房子费劲。


赵启平对嘉林他这个级别的薪酬心里有数,又不打算问家里要钱,那可选择的范围就小了。在医院附近是肯定没有合适的了,再远一点的单间又需要与人公用洗手间,这样他有些无法接受。谭宗明倒是提过不妨就一直住在他这里,左右陆家嘴去哪儿都不麻烦。思来想去,到底怕父母突然袭击,住在那种地方,绝对不是他能负担得起的,那之后二老怎么想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你房子找的怎么样?”谭宗明一下班回来就看到奔忙了一天的小赵医生趟沙发上躺尸。

“不怎样。”赵启平坐了起来,“等下还要去看个房子。看条件还行,不过是个二房东。”

想来想去发觉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跳起来把他刚放到桌上的蟹粉小笼拉了过来,占为己有:“奸商。”


谭宗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有点无奈:“这也能怪我?”

“房价贵,房租贵,一辈子给你们打工还贷款。”赵启平抓了一只小笼包出来。

“手洗了没?”谭宗明洗完手转过身来也抓了一个。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赵启平作为一个医生,下了如此不负责任的断语,“啊呀六点了,我要走了,约了去看房。”

“去哪儿?”

“去……那个等等……我手机存了。”赵启平说着要掏手机。

“我送你吧,反正今晚也没事儿,顺便踩个点。”谭宗明抓起丢在门口鞋柜上的外套和车钥匙。


回上海后,谭宗明把车换成了一辆普通的黑色奔驰,在上海的上下班高峰期浩浩荡荡的车队里毫不起眼,自认很符合筚路蓝缕搞事业的低调本色。对此,人民群众之一的赵启平嗤之以鼻——你见过哪个白手起家的开奔驰。

“去哪儿?快点查,上海我可不熟。”谭宗明其实挺讨厌上海的路,一个高架下晚了,就不知道开到哪里去了。

“查着呢……欢乐颂小区……就这里……”

“开车呢,你在GPS上搜一下。”


赵启平倾过身,在车载GPS上戳来戳去,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停在那儿,叫谭宗明有些好笑,吹了一口气,头顶一撮不驯服的头毛随风招摇。

“干嘛?”赵启平猛地扭过头。

“好玩。”谭宗明看了一眼车载,“这名字我好像有点印象。”

“不会是你们家楼盘吧?”

“这片儿区有可能,你查下。”谭宗明又扫了一眼地图。

“不会这么邪门儿吧。”赵启平不信,抓着手机躲到一边戳屏幕,半晌漏了气一样,“我靠,资本主义无孔不入。”

“这叫什么?缘分哪!”

“专心开车。”


赵启平看的一个单间在19号楼7层,是一个最大的主卧,带着一间独立的卫生间。整体装修就是为了出租,简洁到死板。二房东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学生,和他的同学各占据了一间小卧室。盯着赵启平和谭宗明两个人一起出现在门口,推了推眼镜,严肃道:“我们只租给一个人啊,四个人太挤了,东西放不下。”

“他不租,跟我来看房的。”赵启平忙道,“我们能进去瞧瞧么?”

“行吧,鞋先别脱了,反正我们也很久没拖了。”二房东让开半个身,将他们迎了进去。


谭宗明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泡面味,最后在厨房的桌上找到气味的来源。整间房犹如一间扩大版的男生宿舍,椅背上担着几层颜色各异的格子衬衫。主卧没有人动过,空荡的一张大床,落地窗很好——他猜想这是赵启平看中这房子的原因——他在纽约的studio也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墙上挂着一个孤零零的空调,墙角是一个淘宝来的简易衣柜——前任租客留下的。

“搞IT的?”谭宗明收回目光。

“嗯,我们生活习惯都很好,晚上两点以前一定能睡,要么就不回来了,不会打扰到的。”二房东也在上下地打量赵启平。这家伙挺干净的,多半来了能承包公共区的卫生。看上去也是个不怎么差钱的刚毕业的学生,显然是再合适不过的租客,就是跟在他后头那个不大好对付的样子。那家伙穿得人五人六,还系个领带,看上去也不便宜,进来没多久,这房间里不太见得了人的地方都被他看了一遍,像是个故意过来找茬的——多半是多来压价的。

“4500一个月是吧?”赵启平再次确定了价格。

“对,押二付二。”

“你觉得怎么样?”赵启平回头看了一眼谭宗明,虽然不知道自己干嘛要问他,不过既然来了,就是搞房地产的,问问也无妨。

“窗户不错。”谭宗明道,“你觉得这房子怎么样?”

“我也是喜欢这窗户,地理位置也挺方便的,也比较安静,物业听说也还不错的。”

“对的对的。”

“就是贵了点。”赵启平转而跟二房东打起商量。

“这价格真不贵,你在这附近看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你这还主卧。”

“附近这种房子,八千到一万,你叫他担一半,有点不太厚道啊。”谭宗明皱眉道。

“那是地铁没通之前,现在通了今年肯定不止这个价了。”二房东开始佩服自己的英明,这家伙果然是来还价的,“反正不能再低了,你要是手头紧,我最多给你押二付一。”

“……那……行吧……我过两天给你答复?”

“那可得赶快,最多一天,你不要我租给别人了。”

“一天就一天吧,我考虑考虑,应该没什么问题就租这个了。”赵启平对这儿其实挺满意的。


然而谭宗明表示,怎么会没有问题。


“我说,你租他的有什么意义?”上了车,谭宗明道。

“什么意思?”

“你租我的吧。”

“少来。”

“我刚查了一下,19号楼2201是样板房,装修好了,22楼目前只有2202已经售出,但是都没有人入住,你不如跟我租2201,我3500给租给你间朝阳的小的,主卧归我。令堂突击检查,也不会觉得奇怪。”

“你来真的啊。”

“装修肯定比刚才那个好——其实刚才那个还行,就是脏乱差。”谭宗明看了他一眼,“考虑考虑,要不要跟学长我当室友。”

“你住这小区?”赵启平眯起眼睛,“逗我呢你。”

“不行啊?”

“跟您这身份不大协调。”赵启平笑道。

“我什么身份?”

“地主。”

“地主住自己的地,有什么不协调?”

“你真打算住这儿啊。”

“这儿离公司挺近的,开车不到半个小时。”

“您老现在下楼出门步行上班好不好?”

“对啊,锻炼锻炼。”


什么话在他谭宗明嘴里正说反说总有道理,开车算哪门子锻炼。


“怎么,不欢迎啊?”谭宗明笑了,“过来人的建议:当地主邀请你的时候,你最好就老老实实当个佃户,不然啊,上海滩上都未必能找到你的一亩三分地。”

“赤裸裸的威胁。”佃户表示抗议。

“有效么?”

“我的人生信条是……”佃户举手投降,“坚决不与资本家抗争到底。”


后来又接了二房东两个电话,问说租是不租,最后也松口价格好商量,想来是没遇上更合适的租户,不过电话都是谭宗明接的,一不小心错手挂了,又一不小心错手删了,也只能算他年纪大了手指不灵光。


把赵启平的电话放在一边,又抓过自己的。有一条信息:“我周六下午3点到上海,吃个晚饭。”

是父亲。


他这次回来的动作快,上海这边还来不及应对暂停收购这一突发情况,他已经杀了个回马枪,谈妥了医疗投资的项目。老头子不是吃素的,自然知道他是之前暗中准备的,也不说什么,坦然接受,按兵不动,只要谭宗明资金链没有问题,他就不会插手。搞医疗投资的先期与他们这些保守派的计划差不多,地已经拿了,盖医院搞成医疗地产本来也就是公司通过了的计划。医疗投资时间长,见效慢,他不认为谭宗明手头活动的资金链可以支撑他。

在美国的时候老头子就防着他,谭宗明能弄到手的先期投资,一部分是从收购中得来的,一部分是之前授意马丁壮士断腕般割弃电商部门筹措的,他把握着这个度不会让他撑过第一阶段,然后顺理成章地接过一个资金无以为继的项目,按照他们原先的计划走。

谭宗明当然知道他爹放任他暗度陈仓的心思,可他与老头子不一样。春秋鼎盛,他有的是征服欲和自信心。这件事,他认为是大有可为的,那么就会坚持下去,直到结论改变。


周六他有空,特地空下来收拾新家的。他不知道父亲是否知道这个,但很显然,他确信谭宗明有空,没空也得有空。

样板房里其实家具配得很齐,不过赵启平这人从来小资情调,总嫌弃那房子灰不溜秋,看着和囚房似,拉着谭宗明去买些家居用品,谭宗明也算是跟着小朋友长见识。他跟在赵启平后头,他说说什么,就跟过去猜猜看。他们住得离K11不远,正巧在搞活动,就约了周六一起去买点东西。

他的小家伙走在前面,仿佛一只揣着怀表的兔子,把他领进他的世界。


谭宗明其实很少花心思在房间的布置上——这些是lisa应该考虑的内容。不过眼下他却不愿让别人插手,他在过一份自己的生活,布置自己将来的新家,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不用你辛苦地搭建生活的框架,它已经成型,你只需要去充实它,填满它。然而当你完成的时候,你发现整个框架焕然一新,仿佛之前从未活过一般——有时候他不知道这个框架究竟是样板房还是生活本身。


“咱们家墙纸是灰色的,我想搞个这个白色的大理石钟,然后盖过去,这样墙亮一点,你觉得怎么样?”赵启平问他,叫他回过神来。

“挺好的。”谭宗明点点头,“不过这个钟后现代了点,没标数字我怕有时候看不太清楚。”

“那……那个怎么样?白桦木的,木纹还挺好看的。”

“形状没这个好。”

“也是,那再看看,不着急。”


没有结果的交流和讨论,真的没有意义么?谭宗明有些质疑自己过去的结论。他挺喜欢跟赵启平这么慢悠悠地逛商场,听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家里哪儿哪儿哪儿不好,哪儿哪儿哪儿要改,认真程度仿佛要在那间小屋子里住一辈子。


面前有价的,他买得起。面前无价的,也是他的。天底下没有更好的事。


“你在笑什么?”赵启平回头看他,“你不觉得这战车灯特别酷炫么?特别有废土的感觉。”

谭宗明这才认真地看起他正在付钱的一盏灯。那是一盏用机车配件组装成的废土摩托骑士,漫画气十足,叛逆出位又有点说不出的浪漫主义情怀,看上去确实是赵启平会喜欢的类型。

“挺好,和你那些漫画书挺配的。”

“别提了,我装箱装死了,拆箱也要拆死了——早知道搞个大点的箱子,少拆点。”赵启平摆弄着他的新灯,“送你了,放你书房去。”

“好啊,你给我收拾呗。”谭宗明笑了,“我昨儿跟你说了,今晚约了人吃饭,你等下怎么安排?”

“我等他们把东西送回去,然后回趟家,我妈要我周末回去吃饭的。”


有点各回各家的意味。谭宗明想。


和父亲约在陆家嘴那套公寓楼下的餐厅,他其实没什么胃口,不过为了显示自己精力旺盛,代谢很好,还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父亲倒比他上次看到时要疲惫些。


他有个错觉:这家伙真的老了。


“你秘书说你最近搬家了。”

“对。”

“这儿不是离公司挺近的?”

“想换换地方。”

“医院的事你做得挺好。很快,也很妥帖。我不得不说,很满意。”

“我出国之前就在考虑了,也算不上很快,准备了一段时间了。”谭宗明喝了一口酒,“我不会甘心做别人的棋子和工具,其实你知道的。”

“但我还是很满意的。”父亲笑了,“不过这个项目很难支撑,你选了一条不太好走的转型之路。”

“好走的路会有很多人,利润空间也太小。这个市场现在有很大的空间,也是将来的一个方向,如果盛宣想要长久,它必须融入人们的生活。房子当然是一方面,不过现代年轻人对于房子的需求在被压缩,他们没有那么多钱,但又有父母,一层层地搜刮上去,推高上去,谁也不知道那个点在哪里——我不觉得在那个点崩溃之后我们的朋友会保护我们——没有这么无私的朋友。我认为需要从更深远的需求入手,这是一个点,您必须得承认,或者5年,或者10年,您总要面对我说的问题。与其到那个时候仓促应战,不如趁着还有还手之力的时候,先谋篇布局。 ”

“你说谋篇布局,也有人会说冒险分兵。”父亲倒没有完全地否认他,“你是我的一个期权,我愿意付这笔钱,不过你也当知道,我依旧保持着行使的权利。”

“很公平。”谭宗明知道这是一个正式休战的信号。

“不过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你。”父亲看着他,“中国不像美国,你不能光看网络——主流社会对于某些事情的接受程度并不是那么高。大家知道很多事,但上不得台面。上来了,大家都尴尬。”

谭宗明停了下来,小拇指贴着亚麻餐布,顿了顿:“您怎么知道我今天一定有空?”

父亲没说话,只是微笑。

“这个世界在发展,或许会有那么一天。不过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都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到大局——这是我的承诺。”

父亲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还挺认真。”

“对。”谭宗明盯着自己的小拇指,“我不知道这么形容是否妥当,但是这段关系对于我而言,像是一根小拇指。你不能说它有什么实际作用,但是你总得长一根,才叫一只完整的手。”

“也很可爱。”父亲看了看自己的手,“你手像我,肉。”


赵启平的手倒不是很肉。它们正局促不安地趴在桌上——天晓得为什么母亲要在家庭聚会的时候叫来她的朋友一家,也天晓得这家怎么忽然有个有空的适龄单身女儿。他忽然有点还念Amanda,聪明又漂亮,久经情场,分寸得当。

这姑娘和他是一类人——或者在他妈眼里是一类人——好学生。复旦刚毕业,听妈妈的话接着留校读个研,赵启平已经忘了她是搞比较文学还是中国文学的了,总之是个文科专业。只要他愿意,赵启平绝不会让女孩儿感到无话可说。事实上,在和谭宗明在一起后,他也渐渐学到了一些让任何人都有话可说的技巧。

他决心谈些渺远的事,不多涉及私人话题。越玄乎越好,多扯一些,让这个姑娘聊聊自己的学术,一晚上就过去了,他就能回家了。他们那张大床,新的床单,两个舒服到不想爬起来的记忆枕头,还有谭宗明。

姑娘说她喜欢快乐王子,赵启平就说,他也喜欢王尔德。


他忽然想到谭宗明,那家伙说自己并不欣赏王尔德,但喜欢他风趣的刻薄,穿越百年仍不过时的嘲讽。我们的谭先生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和王尔德嘲讽的人并无两样,但就是“喜欢那个刻薄样子”。他的生活太圆滑,需要点幽默的棱角让他保持活力。


这家伙现在在干嘛?一边吃饭,一边思考?又在思考的间隙羡慕王尔德那种顽皮的讥讽?


“你也别光顾着自己吃啊,也不照顾人家一点。”妈妈笑着责怪他,“我们家平平多大还这么愣头愣脑的,别见怪啊。”

赵启平这才反应过来,忙站起来给她舀了一碗银鱼羹,十分配合地,愣头愣脑地笑——如果谭宗明在这儿就会一眼看破,然后笑话他演技太差。


总算熬到一顿饭吃完,送人上了出租车。赵启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妈,你下次要给我安排相亲,总要和我提前说一声。”

“一说你又不来。”母亲瞪了他一眼,又笑起来,“这个小姑娘我看你们聊得蛮开心的啊。”

“我有对象了。”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有照片么?给我看看?”

“美国谈的,我没照片。”

“中国人外国人。”

“中国的,北京的,一个学校的。”赵启平道,“我刚换手机,哪有照片?”

“她圣诞回来的吧?回来叫她来上海的呀,妈妈给她准备见面礼。”

“还没到那步。”赵启平摆摆手。

母亲忽然停了下来,狐疑地看着他:“真的谈朋友了?你不要糊弄我哦。”

“真谈了,没骗你。”赵启平一脸真诚,“我就是暂时还不想带过来,因为压力太大……总之我现在挺好的,真的不需要您给我介绍女孩儿。真的,我挺好的。”


他知道母亲的命门在哪儿。

只要他说自己好,母亲就会自暴自弃地推他说“那你好爸爸妈妈就好”。

在谭宗明身上他学到一个办法,当你不想撒谎的时候,就找些中间地带的话含混过去,然后把什么问题都变成感情问题,人们谈到感情问题容易失去逻辑,忘记自己原来的目的。

把这套方法用到父母的身上,他感到无奈又矛盾。其实父母心里有时候是清楚的,但他们又总愿意在子女需要的时候糊涂。两代人就是两代人,代沟和矛盾无法消失,在这些不可逾越之前,愿意牺牲折中的多半都是父母。赵启平有时候设想自己实话实说,可能两个月可能小半年,他的父母就会原谅他,一切会向一个破碎又粘合的虚伪和谐发展。

但谭宗明建议他不要说。他是帮他卸掉这个担子——那个人太清楚自己绝对不会去面对击碎假象的那一刻。对于谭宗明而言,那是一面破碎的玻璃,阳光下亮晶晶的,耀眼又独一无二。但是对于父母而言,那是装着奖杯的展示柜,放在碎裂出柜里的奖杯即使再货真价实,也不是他们原先看到的那个。


推开门的时候,谭宗明的鞋在门口,他已经回来了。

他们刚买好的拖鞋已经放在门口。谭宗明的是一双深灰色的,他是一双浅灰色的。客厅里拆了一些包装,书房的灯亮着,他在布置他们的家。


“回来了?”谭宗明在收拾他的书架,“你这漫画可真不少,有些还有些年头了。”

“轻点儿,好多都是高价收来的,绝版了!”赵启平忙凑上去。

“干嘛去了这么晚。”谭宗明把手里的书还给他。

“讲座。”赵启平想了想,“听一个刚本科毕业的姑娘讲王尔德。”

“讲得好么?”

“蛮好。获益匪浅。”赵启平笑了,把漫画书插到书架上。

“是么。”谭宗明没说什么,折回房间里,不一会儿又回来,“喏。”

“The Importance Of Being Earnest.”谭宗明把一本包了书皮的旧书递给他,“first edition。”

“我去。”赵启平立即双手托住,“不早说,我手一滑掉了怎么办!”

“小赵医生,你要记住,王尔德这种东西,要搞呢,家里也是可以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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